或者出差,机场或者高铁上人来人往,和陌生人并排坐在一起往往是不可避免的。比如你是老师或者律师,当你的邻居打破了陌生人的界限,你总能找到一些联系。比如对方会说我亲戚也是老师。甚至可以认识同行,互相交换联系方式,或许还能达成合作。
但如果你是小说家,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。我真的没有在公共空房间遇到一个陌生人。
“你好,我是小说家。”
“你好,我也是。”
这种陌生人初次见面的对话,从来没有发生过。
前几天参加了一个西北的活动。回来的路上,我打开飞机上的电脑写了一篇小说。我一直觉得这里是写小说的好地方,因为飞机上没有信号,信息完全隔绝。刚进入写作状态,写了两段。在我旁边,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女人坐在那里盯着我的屏幕看了一会儿,突然问道:“你是作家吗?你在写小说吗?”突然,我吓坏了,不知所措,好像在做一件很奇怪很可耻的事。我支支吾吾了几句,处理了过去,继续写我的小说。但是这个时候状态不太自然,总觉得有人在看我的一举一动,很难受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写字变成了这么私人的事情,还是手艺本身羞于给人看。老师可以有公开课,律师可以有画廊,科学家可以有记录仪,甚至木匠可以当众展示木雕技艺。只有写作,才能安静的完成,面对沉默,面对独自说话的灵魂。没有哪个作家会无聊到在公共场合或现场摄像机前演示写作。换句话说,如果把创作过程用于表演,创作的目的就会悄然失效。
严肃小说家成为小众,甚至几乎不能成为可以谋生的职业,背后有着复杂的原因。纸质阅读的堡垒逐渐倒下,故事讲述者目前最有可能获得最大利益的工作就是参与影视行业,成为故事提供者。它为影视小说提供了一个演绎的渠道,相当于一种更新,但仍然无法取代小说本身。另一方面,创作的私密性恰恰为小说的纯粹性提供了一些保障。同时,私工艺也预留了最大空的想象空间。封闭的创作环境,想象力才能腾飞。在小说中,作者可以是男人或女人,海盗或学者,可以长出翅膀或杀死无数人。人生如戏,戏如人生,做着自己是谁的白日梦。这大概就是写作给予的最大回报了。它能让你活在故事里。
说了这么多,我只想强调一下写作在当下的具体情况。事实上,这样的情况并不总是如此。对于80年代出生的作家来说,写作曾经作为一个突出的学科出现在我们面前。早在中学校园里,市面上经常流传着因写作而辍学、因写作而致富、因写作而考上名牌大学等传说。在学校墙外的盗版书摊上,经常可以看到同龄人的新书。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,大概是青春文学的黄金时代。写作曾经被一些人视为捷径,视为伟大的事业,也一定会给对现实不安的灵魂提供一个骄傲的机会。有了这么深的误解,混得不好的作家,卖不了几本书的非畅销书作家,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当成怪物。“无名你写什么书?没人排队等你签名。你想要什么作家?”周围的人同情的看着你,会拍拍你的肩膀说:“有钱别忘了。”潜台词是,作家总有一天要被粉丝包围。
校园里的老师讲课时低头看小说,已经逐渐被低头看手机所取代。纸从屏幕上被驱逐是过去二十年来阅读媒体最重要的变化。本来论文就有很高的垄断地位,中学和大学的文学社团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出版自己的刊物。然而,当期刊和报纸都在掉下悬崖的时候,掌握了校园发行渠道的青春文学杂志却迎来了最后的黄金时代,诞生了一批以明星身份出现的作家。有段时间,有消息说杂志创办了。在短暂的“单飞”和“大方”之后,进入了“全民微信时代”。中学的时候参加了文学社的出版,大学参加了社团的出版。后来毕业后当了几年老师,指导学生在学校办刊物。每学期有一两次需要陪学生坐校车去卖杂志。我学生办的杂志,五块钱一本,我一个下午居然能卖出一两千本。同学们很开心,我也很开心。好玩完了,上课我还是会没收他们藏在课桌下的课外书。前阵子电视剧《九州缥缈录》热播,我才知道这本小说被我没收了。出于愧疚,我看完了电视剧,松了一口气。脑海里闪过一句话:青春文学就这样消亡了。《九州缥缈录》中有历史模拟和青春的情感模式。正是两者之和,才让人看到了某种带有宏大叙事的儿戏。对于那个年龄的读者来说,这样的食谱正好对胃口。他们愿意看这样的书,大概比什么书都不看要好。那么现在孩子们在课桌下用手刷什么呢?只会是图片和视频,不会是这样的小说。
也许青春还在,但伴随青春成长的文学正在消亡。
反思自己,年轻时也写过假词,比如武侠,历史模拟,青春情感。现在看来,它们也应该被没收。当时印在各种青年杂志上,卖给比我小的学生。写这些作品的时候,我正站在某个十字路口,可能是放弃写作,也可能是朝着某个畅销书作家的方向继续前进,而我选择了最艰难的路,要去爬最高的山。在我青春写作的末期,严肃文学的大门并没有为我打开,我经历了艰难的跋涉。但青春文学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读者,反而给我留下了无法摆脱的“青春文学后遗症”。我没有华丽转身,在文学道路上的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的格格作响。
在整理这些小说手稿的过程中,我不禁心存感激。我应该对写作这样一门秘密的手艺充满敬意和感激。应该说这些小说都是我早期的创作,里面有很多不成熟的痕迹。但当我看到它们的时候,我总能认出我过去的青春和那些属于我梦想的季节。我在故事里记录了我的人生,也镌刻了我真挚的喜怒哀乐。也正是这个起点,让我能够在飞机上安安静静地写小说,我把这当成一种人生的幸运。如果你能读懂并喜欢这些小故事,那将是我最大的虚荣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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